方恕生迅速撬开隐形门锁,扶着墙,急喘下楼时和踏跺上潜伏的蛇状物小小贴了个脸。
他惊声后退,差点崴脚,脱口蹦出句蠢话:“你不是在后面吗?!”
“您不该垂怜我吗,不该搭救我吗,不该赐我血肉,以告清晏吗?”秦珍树直起上身,嘶声靠近,蛇尾轻轻抚上他的镜片,獠牙张合,“我不想待在这里了,求求您,让我出去吧,我会好好忏悔的,我选错了,求求您,让我吃一口吧……”
“我很抱歉,秦、秦女士,但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方恕生结巴着,一脑门冷汗,双手握刀对着她,指节碰到了祈喜绳的纤维。
——“这是什么?护身符?”
——“你要这么叫也行,这东西每股纤维辅以金银,基可重创任何一只异端。”
——“金银?造价还挺高。”
——“只是大体概念,一般锐器都行。”
——“那它能伤害本宗吗?”
——“你是指白狼一族吗?当然,对待我这种半血,四股就够了。”
方恕生强压住恐惧,回想着人体脏器的位置——比如心脏,话说异端的心脏和人类心脏位置一致吗?
他抓紧短刀,在对方张口咬来时,用尽全力朝她左胸四五根肋骨间扎了进去,感到手指稍稍濡湿后才想起来高声问:“乐知年!我!我!能这么杀吗?!”
颤声之外,无人回答。
楼道在旋转,空气里有什么介质在波动。
方恕生感到一阵没来由的眩晕,他惊疑不定,在松懈的挟制下,没忍住后退了半步。
短刀拔不出来,卡在豁口碎骨里。
刀口带出一点翻卷的肉,不,似乎不是肉——青白的,很细腻的纹路,均匀成片,如同云絮。
方恕生鬼使神差盯着它,手指打颤,心里的不安越扩越大,而后眼睁睁看着那片青白转出一轮极小但诡异的涡旋来。
接着他才听见锐器插进搅动的声音——有什么东西裂开了,锵的一声,但不是在他刀下。
秦珍树这时才朝他诡异一笑,木偶似的,眼光一黯,脑袋无支撑般垂坠,片刻呼啦一声,落成一件细细窄窄的皮制小衣服,堆搭在踏跺上。
角力消失,方恕生被迫后退几步,腿软跌坐在地,后脑重重撞上墙。
他的刀似乎不见了,从掌间滑开,但他根本没有听见那东西落地的动静。
他眼前黑过一阵,片刻咬紧牙关哆哆嗦嗦爬回去,在楼梯和那块小衣服里摸索着,心里越发没底,狠狠咽了口唾沫。
正在这时,那道安静许久的隐形门被什么从外撞开。
方恕生听见动静,惊然回头——
有人被看不见的力量死死压在门板上,那柄眼熟的短刀赫然插在他心脏的位置,刀柄卷着一截蛇尾,鳞片正发出腥然流光。
没有灵力波动,微型保护膜无法自主启动,现下他一手抓着刀刃阻止它再进,偏头喷出的血登时弄脏了面罩,完全覆盖面容。
“乐……知年?”方恕生愣过半秒,手脚发软地爬过去,近乎要找不到自己的声带,“我,我明明……”
可他们之间这处空间带在迅速模糊、断裂……
只消几秒,他就要看不清那边的情景,如同水中倒影,连声音都被完全糊住。
——“你再一次伤害了同行之人。”
——“生生,不要听那些声音。”
“不……”那死相太过真实,方恕生理智殆尽,不要命地往上扑,又被空间形成的锯齿波不断弹回来,手掌在墙砖间蹭出一路血。
他心骇得不行,头晕目眩翻找身上能用的东西,除却庾穗那块破掉的平安牌,就只有……
就在他心灰至此,攥住祈喜绳,彻底扯断的那一刻,有什么东西背对着他,从下层楼道窜上来,瞬间卷住他腰腹,于尖叫声里把他给拖了下去。
声控灯炸了,这里顷刻填满了阴惨惨的绿——那是被血味吸引过来的植物们。
如果乐知年能看见,就会发现那些植物种类与石洞里的大致相同。
但很遗憾,他现在自顾不暇——至少看上去是的。
“……说得没错,这招真好用。”秦珍树的面容自黑暗里探下来,嘶声笑着,嗅着男人渐弱的呼吸,握刀送力,直至没入刀柄,“先生,我不想动粗,我们遵循自愿原则,但你太碍事了,必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