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鱼站起来,自然而然地说出了那句话:“如果有机会的话,你们还愿意出去吗?”
那些家伙又沉默过一阵,才纷纷说——
“无所谓出不出去,户口本上就剩我一个了,哦,死太久,已经自动销户了。”
“我还欠着钱呢,还是这里自在。”
“外面是牛马,这里是水怪,没差。”
“外面杀人要吃花生米。”
“其实我想回去再看一眼,有人在等我,太久了,或许没在等了。”
“……”
它们的面容开始扭曲,模糊,眼神不再清澈,布满向往与期翼,充斥着“愿”。
但又是释然的,无所谓强求。
那种类似的神情,让有鱼联想到漫山遍野死不瞑目的战士尸首。
无论是两年前的骨语水寨献祭,还是明枫制药的黑心勾当,对一些人而言,本就是无妄之灾。
他们应当好好活着,哪怕死亡可以选择。
难以言表的情绪攥紧了他,他心脏鼓跳,本能半抬起手。
虚空里,有声音在问:“你有心愿吗……”
有道是水生木,到有鱼这里却是反过来的——
曙色终于漫至他身旁,鲜绿的芽点在他脚边生发。
衣褶下,他的肘关节泛起不太明显的青光,有茅草自内探出,游蛇似的,碾过青筋,颤巍环绕过小臂。
就像当初在医院被邰秋旻自后引导着一般,它们温和而有力,托握起他左手,微张五指。
莹光飞舞,枯黄变回嫩绿。
细小的幽蓝符文自银钏纹样里不断脱出,流转过手指,于指尖结出不知名的法印,倏而散进风里。
那像是某种感召,少顷,空间里响起一声幽长的鲸啸。
不远处的海平面,翻滚着的浪花间,无数水生植物集结扭转,片刻生成了一轮巨大的漩涡。
一头骨鱼一点一点从中沥出,逐渐显化,银灰底色,青蓝花纹,通身肃穆俊逸,展翅时近乎遮天蔽日。
水鬼们吱哇乱叫,有的腿软直接跪了下去。
大鱼扇动翅膀飞向高空,短暂形成的飓风里,可比身长的尾鳍自海中扬起,呼啦甩出两道水线,于曙色里化作了一弯巨型彩虹。
横跨大半个罅隙,引得无数伪物伸颈相望,落点恰巧在……邰秋旻藤化异变的躯体间。
咕咚咕咚……
闭目养神的异端睁开了眼,他身边,鸟笼倒垂形成的小型瀑布下,虹脚里,无数小银鱼正争相越出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