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当文鳐带着满腔赤忱,无意闯入此地时,这座山惊然所感,顷刻“醒”了过来。
“那鱼走了?”有天音在这时问。
那家伙……祂收好鳞片,略显迟钝地回答:“唔。”
天音感受着祂的情绪,片刻说:“你有愿了?”
对方问过很多次这个问题,从文鳐误入此间开始。
祂最初略过了,只问:“何为心愿?”
天音所属当是比祂年长许多,轻柔地解释:“有所求便生愿,求不得偏生执。”
“我连形都没有,”祂顿时笑说,“不会有所念的。”
天音大抵觉得祂同鱼待久了,被传染了某种傻气,没多讲便离开了。
而后,每每鱼前脚刚走,天音后脚就来,不厌其烦地问:“你有愿吗?”
“没有。”祂说。
天音:“你不想到外面去吗?”
“这里和外面,”雪花轻轻一动,祂飘上半空,莫名其妙,“有何区别?”
天音直道怪哉怪哉,片刻察觉问题所在:“你把那鳞片给我瞧瞧。”
祂不肯:“自儿捡去。”
天音笑,片刻循循善诱:“到了外面,你就能日日同那文鳐待在一处了。”
祂奇怪道:“我为什么要日日同它待在一处?”
“……”天音说,“我以为你在这须弥境待得寂寥,盼着它来呢。”
雪花炸了,祂平地起了风卷,张牙舞爪地去赶客:“我才没有盼着它来,你该走了,平白搅我安眠!”
结果这次,这厮沉默了许久,问:“我可以……替旁的生灵讨一个心愿么?”
“是那条鱼么?”天音大笑起来,一副总算如此的口吻,“这便是愿,这便是有所求,神祇……怎么能有所求呢?”
祂道:“我还不算神祇呢。帮不帮?不帮滚回自己属地!”
天音说:“可是救一城人便是杀一城人,此地没有神明存立场做选择,难不成,你想被食梦貘分食殆尽吗?”
“所以它在找无主之地。”祂觉得听长篇大论也挺烦的,便又起风将对方赶了出去,想了想,哗啦倒出一堆鳞片来,开始沉思。
这世间没有无主的土地,都被人人鬼鬼魔魔祟祟瓜分完了,但祂可以偷偷再捏一处。
可惜创世神明已然陨落,不论新神旧神,凭空创造的能力都不太好。
祂依着那些留影,依着文鳐口中所述,依着对方乱七八糟的祈望憧憬,东拼西凑,捏了碎,碎了捏,搞得烦了,听得那天音又在哔哔:“你要承它的愿?”
祂说:“世人常道什么木桃琼瑶,我平了这因果不行?”
“行行,当然行。”天音说,“可是就算你做好了,也没法带出去。”
祂随口问:“为何?”
“因为人世容不下……”天音没有说完,尾音有些伤怀。
祂以为这是气息的缘故,便用那些鳞片把这东西好生遮起来,一层一层叠着,像个花苞。
天音不置可否地轻笑,看完热闹晃悠走了。
祂也没在意,就这样瞒着文鳐,有一日没一日地做着,反正那鱼也不常来。
直到有一天,被天音突然告知:“我们要离开这里了。”
彼时这厮正在专心雕山脉,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什么?”
天音叹了口气,肃声道:“离开。”
祂沉默一阵:“为什么?”
“因为不值得。不止一位神祇推演过上万次,哪怕生灵终会趋于灭亡,但只有人族会毁在自身文明里,且无法破解。”天音说,“在我们被完全污染前,得去一个新的地方,创造一个新的种族。”
祂一时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