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冲刷着这片空间,窄破雨棚下,邰秋旻试图把自己蜷起来。
但他显然暂时无法控制这副躯体。
伤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他皱着脸,喉骨里挤出细碎的呜咽。
有鱼第一次看见对方露出这么痛苦的表情,藤蔓委顿着,滑过他的脊背,落地溅起水花。
“你们到底是什么?”有鱼试图触碰这些生灵。
太多了,但没有恶意,没有实体,无法触碰,轻柔得像正在化掉的雪花,近身时甚至是清甜的。
这会儿会像猫一般,冲他眨眼,隔空蹭他的手指,再排着队,团在邰秋旻胸口化开。
有鱼眼睛一眯——
这套动作令他联想到摄像头里的猫咪。
“你们也是……海苔么?”他不由低声问出了这个奇怪的问题,“所以,海苔到底是什么呢?”
牠们不说话,像无数蓝盈盈的沙子,轻薄铺开,缓慢填充起这副骨骼。
这次离得太近,有鱼甚至能听见脂肪挤压生长,血液再次拟化的细腻动静。
像是雷火肆虐后表面死寂的群山,隆冬一过,初春时分,居然会一夜间从雪层下顶出草植幼苗来——
下一秒,数不清的银色光点从这副躯干里升起。
拳头大的绒球,又像是蒲公英,经风一吹,每一只绒棒都演化成一条小银鱼,头连尾,尾连头,轻灵地围着有鱼转。
“刚才半点动静也无,怎么薅都薅不出来,”他气笑了,“我连扔的东西都没有。”
这些家伙似乎在邰秋旻手下好吃懒做,从不干架。
它们去蹭他的脸,温凉的,而后顺着他脖颈钻进衣领,游进心口。
是同频的。
有鱼瞬间意识到了这一点。
银鱼化作亿万细小字符涌进脉络,与此同时,无数声音裹挟着情绪,在他血管里奔腾炸开。
欢喜、悲恸、思念、怅惘……
嗡嗡的,混在心跳鼓点里,不是同种语言,但叙述者似乎是同一位,起码是同一种音色。
他眼前模糊,忍不住躬身去抓胸口的布料,骤然感到尾巴搭盖的地方一空。
——邰秋旻消失了。
这厮跟烟似的,在古怪生灵堆中化成沙子,再缓慢显聚成相同的模样。
咕叽,从某只背后探出个脑袋,塌陷,再咕叽,从另一只的脑袋顶冒出来,就这样叠着,盯着有鱼。
瞳孔浑圆,巩膜呈现出无机质的冰蓝,虹膜外圈带着极浅的金边。
与此同时,对方左眼眼尾的红痣呈花蔓抽生,妖娆艳丽,逐渐蔓延至半边身体。
有鱼不合时宜地想到,这种形态几乎没有脖颈:“邰……”
而后在他闪着花点的视野里,对方忽而扭身,带头投入夜色。
牠们爪垫踩着虚空,同来时一般,轻盈跳去对面窗台,沿途留下一串光点。
“邰秋旻?”有鱼僵住了。
那些光点当空浮了几秒钟,化作银鱼游回他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