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身时,他们纷纷合掌朝巨鹿作拜,还把寻得的野果放到它毛发间,叽里咕噜说过什么,状态很是欢愉。
“这里奉行走婚,但也有流程。”邰秋旻悄声说,“他们这会儿要去交换信物。”
有鱼被他带偏了:“去哪儿?”
邰秋旻冲他眨眼。
于是这鹿又鹿鹿祟祟跟上去。
走出梯田,瀑布悬在远处,沿途水流叮叮当当,有一侧居然是草原,卧着云朵似的白狼。
这里的景色总有一种出其不意的拼接感,过渡不是很自然,还没有逻辑性,但奇异的不算违和。
起码有鱼见着单脚乌鸦给白狼砸花环时的第一反应是:“和谐大自然。”
“它们是捡骨头的。”邰秋旻幽幽说。
有鱼没回过味来:“什么骨头?”
邰秋旻微微一笑:“战士们的左胸骨,最靠近心脏那根,放进那座塔里,久而久之能聚化成白狼。”
有鱼讶然:“所以……”
“嘘。”邰秋旻再次打断了他的话。
那鹿拱进林间,阳光顿然暗了几度。
有鱼抬头一看,这里巨树参天,凿建着成片的树屋。
当中有白狼,有正化人形的白狼,以及……某位拿着竹简挠头的家伙:“今日有喜事,就不做审判了。”
他越说声音越虚,最后还是白狼武力撑场子,才把那群压着罪者的人劝回去。
“这里也会有人作恶么?”有鱼看见那名接受审判的人,上身赤着,留有鞭痕。
“摆摆,特定情况下,稍微有点血性的家伙都能当一把英雄,反之亦然。”邰秋旻抬抬下巴,“你看那是谁。”
对方松了口气,展开竹简,开始念类似誓词的内容,而后新人交换信物,再放进自己选好的树洞里。
白狼在嚎叫,那人为他们撒下浆果,有鱼仔细辨认过那张脸,荒谬间又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方恕生,他是……”
“你知道狌狌怎么来的么?”邰秋旻却问。
有鱼摇头。
“祭祀,战争,苦役,亦或罪诛,那些死亡瞬间爆发的情绪化为它们。”邰秋旻说,“而不得入土为安的尸骨经海卷入此地,文字具有迷惑性,但蘸满血的骨头没有。他本身即是墨,也是写不完的纸。”
有鱼有些走神。
尽管后来那鹿又带着两人去了其他地方,但他兴致缺缺,直至黄昏时分,驮着他俩来到地势较高的山顶,
这里可以俯瞰整座城池,多处淡水泉眼聚成湖泊,依寻月份,向下断成十二段景色各异的水潭和瀑布,在集市最中央汇作巨鱼眼睛状的深湖,再流入大海。
那鹿卧在草地上,好让他们下来。
有鱼落地时盯着那面水底,微微起波澜,倒映着远处雪峰,未至隆冬,那山只有个雪帽子,喃喃:“这里有棺材。”
“嗯哼。”邰秋旻没有多余的反应。
有鱼回想起来,似乎这一路都没有……
“这里没有墓地,没有衣冠冢,对死亡讳莫如深……”邰秋旻说,“远行难回之人会做一只对应的稻草人。”
他们离得太远,有鱼听不见那些声音,每一张笑脸同和睦摆在城镇各个角落,像千万出同时发生的默剧。
“那故去之人怎么办?”他不由问。
邰秋旻平静道:“用水晶棺沉湖。这湖连通大海,可以再次送出去,葬身鱼腹,骨头有时能飘回岸边,那上面绑着点钱财,权当答谢安葬。”
有鱼迟缓地哦了一声,隔了一阵才问:“这湖有名字么?”
“当初凡世一方久旱,一方白灾,”邰秋旻很浅地笑了一下,“讨个彩头,就叫澧春。”
有鱼呆了几秒,手指有些发凉:“这里是……”
“人类真的很不好养,放出去要死,关久了要死,吃多吃少要死,难过高兴要死,”邰秋旻已然在悬崖边坐下了,有风吹开他的长发,“我最开始造的东西还不适用,莫名其妙被吓到了也是个死。你知道么,这里最初在水下。”
与鲸共舞的水下,珊瑚随处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