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三,景铨飞骑抵达皇陵,带来崇昭帝手写的信件。
王熙凤疑惑地展信,上面仅有两个字:“速归。”
想问缘故,景铨疲惫地摇头,草草抱拳,转身便出门,告诉郭建和陈铎:
“点齐人马,两刻钟后,护送贵妃回宫。”
声音沙哑,干涩喑哑。
王熙凤隔着窗子往外扬声:“景铨,你进来,我只问一句话!”
景铨充耳不闻,匆匆离开。
王熙凤在里间拍桌骂街,却又不得不让如儿赶紧收拾东西。
直到大军开拔,上了路,景铨才把王熙凤车辇上的车夫赶开,坐在车辕上,低声告诉了王熙凤:
“皇后前日薨逝,太上昨夜也驾崩了。
“端王高热,陛下也晕过去两回……”
王熙凤手指紧紧地抓着袖口,直瞪瞪地看着景铨的背影,半晌,才颤声低问:
“禁军可稳?”
“奴才出京时,还好。”景铨看了一眼大队人马前头的郭建,低声道,“郭家四房唯有郭统领这一个独苗。
“陛下让奴才跟娘娘讨主意。”
王熙凤连个磕巴都没打,摇头道:“郭建对陛下忠心耿耿,不必有什么主意。
“一会儿你去实话告诉他就是。
“入京后还不知道什么人闹什么妖,得让他也有个心理准备。”
景铨点头答应,接着又将宫中情形低声禀报一番:“徐太嫔晋了太妃,如今带着李宣仪坐镇后宫、处置宫务。
“永宁长公主与和恪公主一起照看端王。
“陛下身边乃是耿容华带着人服侍。”
王熙凤沉默了一会儿,才问:“施容华落胎后,身子养得怎样了?”
施容华被桑某推倒,又被蓬莱殿宫女害得没了孩子和生育能力,这件事虽然被死死捂在宫中,外人并不知晓。
但王熙凤身边有一个陈铎在,听说了这件事,倒也能理解。
景铨平静答道:“也还好。只是每日除了吃药睡觉,便唯有拜佛诵经,再没出过殿阁一步。”
“段嬷嬷……”王熙凤欲言又止。
没看住梅若芹,再没看住施金澄,只怕老嬷嬷会深刻地怀疑自己、再也想不开了。
说到这里,景铨也忍不住叹气:“段嬷嬷自尽不成,把头发剪了,要去庵堂为陛下祈福。”
王熙凤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得闭上了嘴巴。
一路狂奔。
日落西山时,五百多人的队伍进了京城。
王熙凤带着郭建、陈铎和景铨直奔宣政殿——思政殿已经正式作为停放太上皇梓宫的殿宇。
不等人通报,长赢便满面喜色地迎了出来:“娘娘快来,陛下久等多时!”
耿容华闻声走来,惊喜交加:“贵妃娘娘回来了!”
“嗯。”王熙凤快步往后头寝殿走,抓住耿容华递过来的手用力握了握,“陛下如何?”
“太医说还好,只是不肯用饭,所以虚弱得很。”耿容华急忙小声通报,“半个时辰前刚砸了一碗燕窝粥。”
“吩咐尚食局,预备清粥咸菜。”王熙凤拍拍她的手,迈步进了寝殿内间,长赢便在门外,贴心地掩上了门。
一个月而已,崇昭帝瘦得两腮都凹了进去,双目无神,只是愣愣地靠在床头,木然无语。
王熙凤走上前来,蹙眉看着他,心里涌上来一股怜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