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万万没想到啊,万万没想到,他眼中这位心怀天下、雄才大略的少年明主,竟然压根就没有成就一番宏图霸业的心思。
无忧子愣怔半晌,试探地问道:“公子是有什么顾虑吗?”
谢让沉吟片刻,摇头道:“是也不是。
我原本也没有征战天下的霸业之心,一将功成万骨枯,问鼎天下哪是那么容易的。
再说道长也太瞧得起我了,你可能还不知道,我们玉峰寨其实统共也只有不到四百号人马,一旦有朝廷军队或者哪路兵马来攻,我们连守城的实力都没有,我也不想为了一己之私,去拿这四百名兄弟的命冒险。
眼下我们阴错阳差,一步步走到了这里,也只是暂时之举,赈济灾民的事做都做了,总不能半途而废,等灾情缓解,估计朝廷的兵马也就该到了,我还是打算退守山寨,眼下与我而言,只要能够保证山寨众人温饱无虞、能有自保之力也就行了。”
“可是公子四百人就能攻占柳河、一力救灾,王侯将相也多是起于微末,事在人为,公子这般旷世奇才,怎能甘心偏安一隅呢!”
无忧子很心痛。
可是谢让却完全搭不上他脑子里“天下霸业”
的那根筋。
看着无忧子那愕然凌乱的表情,谢让微微一笑,引开了话题问道:“听说道长是从北方边关回来的?”
无忧子回答说是,“贫道恐怕是最后一波南逃的人了,大着胆子一直逗留边境,也算是亲眼见过匈奴兵了,村落百姓都逃光了贫道才不得已南下,一路走走停停,两日前才到的陵州。”
“朝廷跟匈奴之战……究竟如何了?”
无忧子立刻问道:“公子也察觉异常了?”
谢让摇头道:“其实我也说不上来,就是觉得匈奴这两年行事风格忽然改变了许多,似乎有些古怪,总让人觉得蹊跷。”
“公子敏锐。”
无忧子笑道,“公子果然是身在陵州,心怀天下。”
谢让不曾留意到无忧子对他的称呼已经从“谢公子”
变成了“公子”
,听到无忧子这般赞誉,不禁笑道:“一年不见,道长怎变得这般好话连篇的夸人了,你这吹捧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他这么一说,无忧子自己也不好意思地笑了,随即正色道:“这正是贫道跑去北方边关的原因。
贫道与公子所见略同,也是觉得匈奴行事有些异常,今年夏末贫道索性跑了一趟,在幽州一带游历至今。”
“可有何发现?”
谢让忙问。
无忧子不答反问道:“公子对翼王作何评价?”
谢让沉吟道:“翼王长期驻守北方边关,手握重兵,乃是朝廷抗击匈奴的第一人。”
“确实。”
无忧子微叹一声,“贫道在北方边关逗留数月,也去了好几处边关重镇,贫道这等微末之流无法探查更多,只是我总觉得,翼王和匈奴,似乎很有默契。”
谢让目光一顿,立刻想起叶云岫“匈奴是不是闹着玩”
的笑言,思忖片刻,迟疑道:“你是怀疑,翼王和匈奴暗中勾结,养寇自重,在跟朝廷演戏?”
“只怕就是如此。”
无忧子长叹一声道,“皇帝昏庸无能,这两年匈奴一次次进犯,朝廷忙于平息昭王叛乱,等于把北方边关都交到了翼王手里,匈奴几次进犯,翼王几番挂帅,不光没有伤到他半点筋骨,掌握的兵力反倒越来越多了。
如今他坐大势力,兵强马壮,钱粮充足,贫道敢给他断言,翼王不出半年必反。”
谢让原本就有所疑惑,如今听无忧子这样一说,略一思索便也想通了其中关窍。
谢让沉吟道:“他之前没反,一来要兵要钱粮,坐大势力,二来等着朝廷跟昭王叛军两败俱伤,他好收渔翁之利。
如今昭王叛乱平息,翼王必然不想给朝廷喘息之机,所以匈奴果然又大军压境了。”
“对!”
无忧子手指在桌案上一拍,笑道,“公子果然通透。
我也是去了北方边关,察觉匈奴号称的三十万大军,似乎就只有小股侵扰边境村寨罢了,一直不曾见大军对垒,加上翼王的种种举动,我才想通这其中关窍。”
谢让这会儿再想想柳河官仓里两月前被调运北方边关的上万担粮食,饶是他谦谦君子,忍不住都想骂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