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及放下尺八“弥光”时,听完整首曲子的流苏这样评价。
石桌上摆着流苏沏好的花茶,顾及啜了口,虽觉得味道和乐乔沏出的味道一样,却少了些什么。
抬眼见天上有雁群掠过。
鸿雁来宾,雀攻大水为蛤,菊有黄花。
为寒露。
如流苏所说,尽管已是秋末冬初,顾及心里却渐渐烧起了一把火。初时是冬日和煦的暖阳,甚是惬意。然而几日后就变成了教人烦躁的灼烤。
秋分之后的第二天,顾及由请来的媒官陪同,携带着老爷子和顾云精心挑选的彩礼,以提亲的名义敲响了乐家院门。
顾及只记得那天从起床开始耳朵里便一直有声音隆隆作响,好像不把她整个人淹没掉就不开心似的。顾及跟这烦人的声响斗争了一上午,最终被父亲拎着耳朵提出后门,她便只好破釜沉舟。
有期待还有对自己食言而肥的失望,顾及始终不敢抬头去看乐乔。耳内的轰鸣一波烈过一波,直到郎中轻声说了“好”字。
声音消失了。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
顾及目不转睛地望着郎中。用视线描摹她如画的眉眼,挺直却轮廓柔和的鼻梁,还有唇角那抹若不经意的微笑。
“嗯。”
顾及点点头,而后又加重了音调。
“嗯!”
被媒官催着走的时候,乐乔捏了捏顾及的手心,很快放开。
“准提。”
顾及愣了一下,风在那时拂过她的脸颊,掀起了浅浅的红潮。
“准提”意为清净,顾及怎会不知。
那之后的两天顾及陷入了焦灼不安的等待。
按照习俗,女方当在男方登门的三天之内给予回应。
顾及这厢的确是一时冲动,之前并未同乐乔商议。所以即便清楚乐乔需要时间来准备回礼,顾及仍觉得时间太慢太慢。
终于到第三天傍晚,流苏和初一以乐乔娘家人的身份登门造访。
从流苏交给顾及的信笺中得知,京都发来急诏,召请清律司平江知事回京面圣叙职。
“时机当是不巧。”顾及回了一句,后来才忍不住埋怨,“哪有任职半年就千里迢迢赶回去叙职的。”
来回路上少说也得半月,更别提在东京都里还有这样那样的繁文缛节。
顾及盼不得乐乔有缩地成寸的好法术,只消一夜功夫即可来回千里。
然而时间久了,顾及便认清这不过是白日做梦。
“乐姑娘说最多半月就回来,你莫着急上火。”
流苏当然清楚顾及的忧躁从何而来,本不擅长宽慰的白发女子在腹中搜刮了多时,只说出来这句像是敷衍的劝慰,转身逗弄初一去了。
算不上短叹长吁,但安之若素顾及可做不来。
“有人来了。”
正埋头画画的初一忽然开口。
顾及起身,还未踏上木桥,只听叩门声徐徐响起。
“四少爷,家里来客人了。”
“再怎么说也是那位的弟弟,你且体面些。”老爷子已经出门迎接客人了,苦口婆心叮嘱顾及的唯有顾家三子。
顾及对应酬之事深感厌烦,摆手道:“爹和你在不就行了么,我不出去。”
顾云早看出她这几日心不在焉,也不勉强,又道:“那你别乱跑,万一有事了好找人。”
“知道了。”
“先把衣服换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