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
都说晨起鹊鸟叫有贵客临门,既然是那厮前来,怨不得早上老鸹赶走了喜鹊,在树上叫个不休。
顾及叫来下人烧起炭,在床上躺了会儿仍觉得心绪难平,便念起了《准提咒》。
念着念着忽然想到郎中或许真的有神机妙算的本事,要不怎么单单留下“准提”二字。
这章经文短,顾及念诵了四遍,仿若又回到那夜的荷花池畔。鼻端萦绕的虽非夜花的清香,然炭香依然令她沉醉,几乎昏昏睡去。
……
“我想四公子与我年纪相仿,定然知晓这平江城有哪些好玩的去处。”
是把稚嫩的少年腔。
随在少年之后是老爷子的声音。顾及恍惚了一下,险些没能完整诵完第五遍《准提咒》。
“老幺身体不好,其实不常出门。”老爷子似是在笑,顾及敏锐地听出声音里多余的言不由衷,“若非欠恙,怎敢劳烦公子……”
“呀,说了老将军不必如此客气嘛。”
老爷子干笑两声,拍响了顾及的房门。
之后少年又和老爷子说了什么,顾及没听清楚。她打开房门,只看到外面站着少年一人。
“四公子不会介意我不请自来吧?”少年眨巴着眼睛,清秀的五官看起来倒是乖巧。趁顾及愣怔的空当,少年兀自越过门槛,轻轻巧巧落进屋中央。
“和我想象的有些不一样呢。”少年左右打量着屋内的摆设,时不时自言自语地感慨道,“啧啧,看不出禁军出身的骑都尉竟也如此风雅。”
顾及不语,立在门侧环抱双手,冷冷地打量着这名不速之客。
少年仗着自己的身份和年纪,甚缺乏识人眼色的自觉。
没错,今日顾府的贵客正是之前打过交道的公子佶。
“咳。听说你订亲了,没有在成亲之前逍遥一把的打算吗?”少年连蹦带跳地来到顾及面前,狭长的凤眼里尽是意味难明的兴致,“不趁最后这段时间好好享受的话,以后怕是没机会喽。”
“不稀罕。”
要说公子佶和禁军营那帮衙内有什么不同,无非就是他的年纪更小一些。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年,俨然已是风月场中的熟手。
就是那双骨节尚不分明的手,由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孩所驱使,写出了那篇荒唐的《凤求凰》。
顾及眯起眼睛,掩去将要迸发的怒气。
“我是说真的。人生嘛,本当及时行乐。不然迟早有一天会后悔少壮不努力。”公子佶摆出恳切说教的样子,几乎都有些痛心疾首了,“你看我哥哥,像我这么大年纪的时候却得被天下大事绑死。”
“哥哥真是可怜,每天换来换去都是那几张脸。想像我一样出去一定会被骂的。”
“可怜啊可怜。”
公子佶摇头叹息,似是十分惋惜。
“未必所有人都觉得这样很好。”顾及委婉地说。
“可是男人都喜欢这样不是吗?”少年挺了挺胸膛,看得出本意是要表现男子汉气概,可惜适得其反。
顾及愈发厌恶少年的聒噪,惟沉默以对。
“如果一个男人不喜欢女人不喜欢逛花楼,那么只有两个解释。”
少年伸出两根手指神秘地比划起来,问道:“想知道是吗?”
顾及面无表情,但是那种雷电滚滚过耳的感觉又来了。
“愿闻其详。”
“第一,他有龙阳之好。”
“第二,此人不是男人。”
顾及挑了挑眉。
“是阉人啦。”公子佶抱着肚子大笑起来,“你不觉得很好笑吗?四公子。”
大雨倾盆一样的聒噪稍稍退去一些,顾及想回答,却说不出话来。
“我知道有那种正人君子啊,可是我至今只在书里见过。我觉得那种圣贤一定都是前人们编出来糊弄人的。”少年忽然凑近顾及的耳朵,咬着舌尖一字一顿地问:“是吧?四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