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姑娘?”
“乐仙儿!”
依然是记忆中的秀美容颜,然而却多了几分憔悴和病色。往昔灵动的清亮眸子仍带着灼灼的光彩,然细顾之下又觉得像沉寂多年的古井,深沉无涟漪。
“交给我吧。”
作者有话要说: 求捉虫~
☆、立冬·归去来(其二)
上游水流结冰,连平江这样的水城也变得异常干燥。
福田院因痘灾封锁,无家可归的流浪者便只能聚集在桥洞下以避寒风。匆匆而过的路人鲜少有留意到这些人,即便看到了,多是心里感慨几句,接着赶路。
往年还有些人特意从北方赶来过冬,然近两年长江两岸反常的冷不由让人望而却步。
有心人莫不盘算,再这样下去丰收年囤积的粮资都要消耗光了。
乐乔沿着织里桥溯游而前,数了二十三座桥梁,最终在近相门的凤凰桥前停下。
其间有乞者九十四众。
乞儿不嫌彼此,多是三五抱团取暖,而凤凰桥下只有一人。
年近六十的老乞婆不知从哪里捡来黄纸若干,抖抖索索地拍打着火种,时而有星点火花窜起,便被穿过桥洞的冷风不留情催灭。
“宝儿啊,婆婆知道你不想走,知道宝儿你念着婆婆,婆婆也念着你。可是宝儿,都十多年过去了,你怎能让婆婆孤苦伶仃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宝儿你要是念着婆婆就带着婆婆走吧,婆婆知道你一个人在下面没人陪,婆婆陪你,你放过小宝吧……”
老乞婆一声高一声低地念着,火星亦是时盛时衰,最后还是给她点起了黄纸。
“婆婆就知道宝儿听话,婆婆把你的衣服烧了,这就跟你去了,你可放过小宝。”
烧起的黄纸随风往上飘悠,燃尽后漫天的纸灰在半空打了个旋儿,忽然像是被那老妪吸回去了似的,尽数回到她膝前。再后来越来越多的纸灰不愿平白落地,便在老妪周身环绕。
乐乔默默看着,默默听着。
莫掌柜说他来平江前的一年这城里也闹了痘疹灾厄,无论贫富贵贱,只要沾上了就是个死。那段时间人心惶惶,天可怜见。后来有天不知哪里来了个道士,让人起了豆娘庙,这痘灾才渐渐弱了下去,以致消失。
这次福田院聚了痘疹病人的事,护持们都觉得暂时压下来为好,莫掌柜却执意让这事情传出去。
人命关天的大事,怎好瞒着大家?莫掌柜是这么说的。
于是一夜之间豆娘庙又兴盛起来。
方才乐乔一路过来见街角巷尾的小祠堂前都摆着一堆堆丰厚的祭品,看来大家都是拿出十足的诚意来祭拜豆娘娘。
可……这有违阴阳的事儿豆娘娘管得了么?
老乞婆将那纸钱烧得差不多了,才拿起搁在脚边的衣服往火上凑去。
闹邪劲儿的风搅火,老乞婆干点不着,又是一番哭哭啼啼。
“宝儿啊,婆婆不都跟你说好了吗?等烧完这惹灾的衣裳婆婆就陪你去,宝儿莫着急。”
火苗抖动了两下,竟然真的平静下来。
乐乔在此时跳了下去。
“等等。”
老乞婆没料防身后有人,惊异之下先把那破烂衣服收进怀里。待看清来者,脏兮兮的脸上哭笑参半,耷拉的嘴唇嗫嚅了半天,像是做错事被人撞见似的,低下头小声念道:“乐仙儿?”
“衣服给我。”
乞婆显然是把那衣服当成宝贝,死死地搂在怀里不肯放松。
“这是宝儿的,我得还给他。”老乞婆瑟缩地往后退去,眼神躲躲闪闪,不肯直视乐乔,“就算是乐仙儿也不能给。”
“也罢。”身心俱疲的乐乔并没有和她周旋的气力,“我且问你,你口口声声念的宝儿是何时死的?死因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