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已连骨头都能摸到的手掌很久,小心翼翼把不老实的手塞回被里,坐在他床旁边,不知第多少次在无人瞧见的时候,才能露出这样痛惜神色。
手悬在伏山脸上,颤抖了许久落下,轻轻抚过他脸颊,像在哄母亲怀中的婴孩。
睡梦中,伏山痒了,挠挠脸颊,嘟嘟囔囔是已说不清楚的梦话。
但梁安知道,他在叫“将军”。
在伏山的世界里,这天底下的将军没有别人,只有他。
“若再进一步,我便要生气了。”
身后是压低声音的话。
梁安听见了,知道他不是要生气,只是习惯把不安的心情,都归结为“生气”。
便把伏山乱了的头发拢好,起身吹熄了灯,拽着人走出去。
两人并肩走在黑夜里,梁安忽然说:“我答应她了。”
看看伏山如今样子,梁安无法欺骗自己,赵宴时说得都对,他不该想着把阿月保护起来,却一再令她痛苦。
在这样的世道里,容不得她独有桃花源。
分明也说过“只要你高兴”,分明对她说过“你想要走出门就走出门,想要站多远去接我也行,你高兴就走到街上去迎我更好”。
怎么到了今日,反而不行了?
难道只因他见多了世间险恶,就替她选了退缩?
这不是梁安的本意。
他要她快乐,他只想要他的小妹成为这世界上最快乐的小妹。
而现在,梁安在阻止她奔向远方。
她不快乐了。
回来后,梁安站在已是大姑娘的小妹面前,对她说:“好姑娘,你莫伤心,想做什么就去做,不想做的也不要听我胡说。”
只是……
“别生小哥的气。”
棠月鼻尖一酸,泪含在眼里,她摇头,轻声说:“小哥,我永远永远不会生你的气。”
也永远不会是你的负累。
“阿月。”梁安不能再将大姑娘拥入怀中,手悬在她脸侧,含着泪光,“又是一年了,此次一别,不知归期,小哥提前祝你……生辰快乐。”
即便如此,也如从前一般,愿你此后千年万年,长似今朝。
棠月捧住哥哥的手,贴在脸上,眨落了泪:“我可是……纪梁两家的女儿啊。”
“我可是……梁安的小妹呀。”
“那很好。”赵宴时说。
梁安说不出的低落,装在心中的事太多。
他念叨着:“有鸿羽在,李不为应当能做好的。”
“嗯。”赵宴时又应了一声。
“那些人,将他们定了罪之后,应当——唔——”
两人撞进途径的哪间屋子里,很快跌落进去,带起一阵尘土。
处在上位的赵宴时甩开披风,将两人遮掩起来。
尘埃消散的空隙,黑漆漆的披风里,两个人贴在一起,十分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