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旻正弯腰钻回店铺,闻言扶着板料,回头乜了他一眼,没好气道:“我又不是好好先生。”
“鱼仔,”方恕生顿时大气都不敢出,螃蟹步蹭过去抓有鱼的胳膊,木着脸小声叹气,“一次外向加剧终生内向。”
有鱼:“……”
那个东西其实是“骑”在方恕生脖颈上的,很像之前骑在魇貘身上的红衣怪,也像是图书馆里追着他跑的红影。
它上半身很长,莫约两丈,几乎要挨着榕树挂果的小梢头,那头黑发混着气根乱七八糟地散着,令人分不清前脸后脑,只最顶端簪着把漆金描画的扇子。
但这只似乎没有腿,嫁衣下摆空荡荡的,部分衣料堆叠在方恕生肩背上,靠过来时,有鱼只感受到盘金红绸的质感。
不柔软,有些锋利,再近些,那些衣褶恐怕能把他的皮肉裁开。
“啊……你的衣服怎么开线了。”方恕生在说。
有鱼没法解释,只能极力无视肩臂沾到的黏液,他抽手把灯塞去店里,道:“先进店,我试试送你回去。”
“还能回去?”方恕生情绪高了一点,蹑手蹑脚往里爬,爬得相当艰难,主要原因是那红怪被缝隙卡住了,跟没气的扭扭人一样上半身往后倒,长发委地,晃啊晃的,从中顶出一截腐烂的鼻梁来,“我还以为自己作恶多端,受角色和读者怨念所弃,终于跑异世界来了呢。”
有鱼盯着鞋面的头发,又叹了一口气。
秋旻占了副棺材,百无聊赖,正盘腿坐在里面叠元宝。
他十指修长,手法熟练,这一小会已经叠了许多,整齐排放在棺椁边沿。
方恕生瞄他一眼,有点怕他,但不敢走去和纸人挂青待一块,犹豫过几秒,只好靠着那副棺椁的后挡坐下了,双臂抱着膝盖,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有鱼把前后门加完固,又用阴司纸糊住破损的窗面,隔着点距离坐在方恕生旁边,低声问:“你认识江诵吧,不知道原型是狗是狼,耳朵总把帽子顶起来那位。”
方恕生点点头。
“你信任他么?”有鱼问。
方恕生主要不清楚突然冒出来的秋旻可不可信,遂很含糊地带过了联会和猎人之类的词,只说:“关于工作上的事,他不会撒谎。”
有鱼也避开了这些东西,只捡着重点讲了讲“脱离梦境如何醒来”的方法,出于警惕没透露枪,只把身上藏着的刀递给他一把:“知道你怕痛,这个位置这个角度,手快一点,几秒就好了。”
方恕生见状又蔫了:“你怎么这么熟练啊。”
有鱼随口说:“18禁影视剧里学的。你要不要在嘴里塞团布,我担心你嚎得太大声。”
方恕生顿时生无可恋:“……”
漫长的十分钟后。
“不行,我下不去手,自戕太可怕了。”方恕生在自己脖子边比划过几下,把刀还回去,作引颈就戮态,“你来吧。”
“我也不行。”有鱼没接。
秋旻拆他台:“你之前砍人的时候,还挺利索的。”
“那不一样,之前以为自己只是个不小心撞邪的本分打工仔。”有鱼刚想说“要不你来”,脑子里滚过内勤说的那句话——一般剧痛或死亡状态下能脱离罅隙,但尽量不要被里面的生灵所杀,自杀是最优选。
秋旻正漫不经心地笑,直白道:“你放心我动手的话,也可以。”
方恕生弱声弱气地接话:“你要是这么问,我就不放心了……”
有鱼悄悄摩挲着枪托:“……”
很好,陷入死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