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仿躺在地上只说了那么一句话,便不省人事了。
“那孩子……”
讲到这里,裴牧老泪纵横。
“他是被烧烫的铁钉黏在腿上才给疼醒的。”
“等到我们逃出来,那根钉子已经烙进了仿儿的腿骨里。”
“仿儿才只有十岁啊!才十岁的时候不得不截下右腿,变成废人。”
闻者无不动容。
那么小的孩子是凭借怎样的毅力坚持到爷爷带他逃离出火海才喊疼的,谁也不知道。
“屋子烧光了,一辈子的积蓄也烧光了,糊弄人的物什也烧成灰烬。”
“连仿儿都因为火烧废了一条腿。”
“我哪里有办法再去玩火?”
“一无所有的我带着仿儿在京都里流浪了两个多月,那两个月吃尽了前几十年没吃过的苦。”
“有这样的下场是我自己活该,但仿儿是无辜的。”
“所以那道士说能让我和以前一样风风光光还有钱拿的时候,我根本没问是什么法子一口答应了他。”
“怎么能让仿儿做一辈子的断腿乞丐。”
“怎么可以……”
听裴牧提起道士,乐乔首先想到了黄袍道士虫见。
“那道士怎么称呼?”
裴牧想了想,摇头道:“他没提起过道号称呼那些的,只让我叫他道士就行了。”
“他穿的是褐黄道袍么?”顾及也忽然想起上月去虎丘时碰到的老道,“眼睛也是黄色的。”
“好像是。”裴牧并不能确定,然两人的打岔确实把他从悲痛中拉了出来,“他给了我织雾石,又教给我怎么用雾吸别人精气的法子。后来还说如果这石头吸够了足够精气,就有办法让仿儿的腿复原。”
“我已经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可是我死了仿儿怎么办。那么好的孩子,怎么能让他受苦受难?”
“仿儿的腿已经截下去了,虽然道士信誓旦旦说能治,我却不能奢望那么多。”
“一心想的,是给仿儿赚够后半辈子吃喝不愁的钱就收手。”
“既然大家都喜欢看我变雾的戏法,那除了钱之外再付出一点点别的代价也是应该的吧。”裴牧面无表情地说着,语气里却全是自嘲,“反正罪过是我犯下的,阎罗王要算账就让他来吧。”
“只要仿儿好好的,别人无关紧要。”
乐乔听不得此类的话,出声打断了裴牧:“那孩子现在在哪里?”
“安置在城郊。”
“明日带他去江安堂吧。”
后来有天初一忽然拉着顾及说有个小孩儿经常在院门口放吃的东西,一见人就跑。
顾及问她为什么不追他的时候,初一显得忿忿不平又有些委屈。
“那家伙跑路跟飞的似的。要不是郎中给我戴了铃铛,我肯定能追上他!”
初一苦恼地拽着颈间挂着的红绳。